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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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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格把結婚賀詞印在賀卡上,做成兩張,分別讓舒沛文和何春蓉留存。上面最後一句話是——“破鏡重圓,此生不離不棄。”

這一年多以來,舒格努力做父母之間的黏合劑,今日終於達成心願。拿著兩個紅本本,她站在民政局門口自拍了一張留念,好心情堪比自己結婚。

一家三口去給舒格過世的奶奶掃墓,舒格將兩本結婚證放在墓碑前,對她奶奶說:“當初您跟小姑怪我支持他們離婚,現在您不怪我了吧。您在天之靈可一定要保佑您的大孫女呀。”

舒沛文燒著紙錢,聽了這話,擡頭認真看著墓碑:“您就保佑她這輩子找個好老公吧。”

“不要,我要很多很多錢,就給您燒的這麽多就夠了。”話落,舒格又補充:“奶奶,記得轉換成人民幣。”

何春蓉無語地看著女兒:“你怎麽不說轉換成美金呢。”

“美金更好,歐元也行。除了你們倆,這輩子我只愛錢。”舒格又聳聳肩,“當然,有好的姻緣來了,我也不排斥。春天到了,我的好桃花也許就快來了。”

舒沛文和何春蓉對視一眼,夫妻倆都覺得,他們閨女可能真的將孟覺明這個人放下了。

林佳在三天後的晚上順產了一個六斤的小姑娘。魏然給女兒取了個乳名,叫願願。舒格一想,自己是期盼的盼,小家夥是願望的願,果真很有緣分,去醫院之前,她特意去金店給幹女兒挑了一個小金鐲子做見面禮。

巧的是,孟覺明也給願願買了一個金鐲子。舒格與他在病房裏相遇,他戴著眼鏡,穿一件煙灰色的風衣,靠窗坐在椅子上,手搭在一旁魏然的肩上,正笑著說話。見到舒格進來,他將自己的凳子讓了出來,添了半分笑意對舒格說:“真巧。”

舒格不知道這個“真巧”是指他們買了同牌子的金首飾,還是指他們穿了同色系的衣服。舒格今天穿了件煙灰色的薄毛衣,為遮住頭上的傷,戴了頂南瓜色貝雷帽。她對孟覺明虛假一笑,之後便當他是空氣。

沒過多久,嚴子昂也來了,他捧著兩束花,一束給林佳,一束給舒格賠罪。舒格接過花後對一旁的方晴嵐嗔怪道:“你看看人家。”

“請你吃飯好不好?”方晴嵐拍了拍舒格的帽子,“你最可愛了。”

舒格在心裏抹去了那晚的一切,盡管舒沛文對她說,如果不想面對,不跟他們碰面就好了。可她覺得要是真因為這件事情從此跟他們疏遠,反倒顯得她斤斤計較,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孟覺明,她只會把賬算在他身上。

病房裏大家絕口不提沒到場的姜芮,林佳偷偷告訴舒格,姜芮中午已經來看過她跟寶寶了。舒格回了林佳一個無奈的表情包,收起手機,看見孟覺明正看著她,她挪了挪位置,坐到了他的視線盲區。

魏然打開舒格送的金鐲子時,開了句她跟孟覺明的玩笑,其餘幾個人也跟著笑,畫風一度十分奇怪。舒格卻一點也笑不出來,她對魏然說:“你要是嫌多就把我的還給我,半個月工資都沒了,我本來就心疼。”

“那可不行,剛好一對,一只手戴一個,多好看。”魏然說。

舒格在心裏翻了個白眼,給林佳發了條微信——“你老公真會說話,佩服佩服!”

林佳一直在觀察孟覺明,他從舒格進門後就一句話再沒說過,目光頻繁落在舒格的臉上,嘴角始終帶著迷人的微笑,舒格說話時他會格外認真聽著。林佳給舒格回了一個暗自觀察的表情包。

舒格看後“噗嗤”一笑,一擡眼,視線又落進孟覺明的眼睛裏,他也挪了位置。

舒格心中冷笑,腦中不斷湧現成語,比如道貌岸然,又比如厚顏無恥。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孟覺明是在舒沛文的辦公室裏,當時她正在做英語完形填空,一個膚白俊美的少年伸出修長的食指指了指她的某個選項,說:“這個錯了。”

少年音質清澈,她一回頭,視線落進一雙明亮的眼眸裏,少年沖她笑了一下,露出潔白的牙齒,說:“你是舒老師的女兒吧,我是他班裏的學生,孟覺明。”

那是十六歲的孟覺明,穿白色的夏季校服,留比現在稍微長一些的短發,頭發很黑很順滑,進出辦公室都是踮起腳尖小跑,頭發會飄起來又落下。他跑到門口,會習慣性地跳一下去摸門上的玻璃窗,有時候撞到進門的老師會害羞地笑一下,老師通常會對他說:“又來找舒老師問題啊。”

那次孟覺明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替舒格講了整道完形填空,事後舒格從書包裏翻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:“謝啦。”

“留著自己吃吧。”孟覺明沒要巧克力,又對她說:“要加油哦,附中可不是那麽好考的。”

舒格腦袋一發熱,便說:“那我以後天天來我爸這裏寫作業,你幫我補補課唄。”

後來舒格能考上附中,孟覺明功不可沒。舒格成為高中女生的第一天,孟覺明跟班裏同學一起站在樓上觀摩他們新生開會,舒格發現三年七班的學姐學長們都在看著她,目光鎖定孟覺明,大大方方朝他們比了個“耶”。當時孟覺明下意識避開了她的視線,低下頭卻輕輕勾起一邊嘴角。

……

十多年過去,人的個性或許真的會改變。舒格隔著鏡片看孟覺明的眼睛,不再躲他,隱隱抽動一下嘴角。在這個輕蔑的回視裏,孟覺明先敗下陣,他收起下巴,安靜地藏起笑意。

方晴嵐訂了家醫院附近的餐廳請舒格吃晚飯,嚴子昂和孟覺明被邀請做陪客。吃的是泰國菜,好幾樣菜色都做成了五小份,只有四個人,多的一份大家紛紛留給小師妹。因此舒格吃得最多。

席間舒格去了一趟洗手間,出來時撞見孟覺明倚在門口等她,她視若無睹,徑直越過他往前走。孟覺明拍了下她的帽子,“你手機響了,你爸打的。”

舒格轉過身從他手裏拿過自己的手機,剛一解鎖,手機再次被孟覺明拿回去。孟覺明一只手按住舒格的肩膀,另一只手擡高手機點開微信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。

身高懸殊,整個過程舒格只掙紮了五秒鐘,之後就放平了心態。難道不能再拉黑嗎?她心裏嘲笑這人的幼稚。可她沒想到,孟覺明直接將她的手機放進了他自己大衣口袋裏,然後手掌推著她的背走進人群裏,說:“先吃飯。”

舒格氣得轉過身推了他一把,孟覺明動也沒動,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,朝她擡了下下巴。舒格回頭,不遠處,方晴嵐跟嚴子昂的目光正落在他們倆身上。

荒誕的戲劇感再次在舒格心中彌漫,她索性穩住心情,將自己重新套回到戲服裏。落座後,她從包裏拿出另一個手機放在餐桌上,然後愉快地登陸了私人微信號。整個過程,她特地將手機放置在孟覺明能清晰看到屏幕內容的地方。

做舒格這一行的人,基本上都會有兩個手機,只是另一個只用於工作,用來儲存她自己的資源。

她沒有再拉黑孟覺明,她覺得沒意思了。

四人之間的微妙氣氛很快被緩解,原因是方晴嵐看見了她的富二代前男友。魏然跟幾位普及過她跟這位前任的愛恨糾葛,嚴子昂上下打量那男的,拿手晃了晃方晴嵐的眼睛:“別看了,舊的不去新的不來,渣男自有天收。”

方晴嵐嫣然一笑:“那個女孩子是我們科室的實習生。跟魏然一個學校畢業的,比我小五歲,之前叫我方老師。”

舒格偷瞄那個年輕女孩子一眼,她似乎也發現了方晴嵐,與舒格視線相交後微低著頭,悶悶吞下一口湯。

碗裏被孟覺明放進一塊肉,舒格回神後,方晴嵐又說:“科室來了幾個年輕人後,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三十歲了,連小師妹都在被迫相親,你們可想而知我在家裏的處境。”

“三十歲剛剛好,有閱歷有積蓄,特別是像你這樣的,能力還強,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啊。”舒格咬著肉,又說,“男人可以享受年輕的肉.體,女人不可以嗎?現在的小奶狗不要太多了,體力好性格暖,還不用你負責,安全性比老男人好多了。”

老男人……在座兩位男士相視一眼,嚴子昂暗暗在桌下踢了孟覺明一下,又問舒格:“這個安全性……是指什麽?”

舒格低下頭:“自行體會。”

方晴嵐給舒格盛了碗湯,“可以啊妹妹,看你朋友圈,身邊有不少小帥哥吧,給姐姐介紹幾個?”

“你喜歡什麽類型的?”舒格喝著湯沖她眨眨眼,“網紅我也認識不少,真有人吃女醫生這一掛的。”

“難道不是女護士更吃香嗎?”

方晴嵐開著玩笑,跟舒格笑成一團,儼然沒留意到一旁的孟覺明正帶著標準假笑慢慢啃咬著一顆青菜,他專註的樣子就像自動過濾了女孩子們的笑鬧。吃完這顆菜,他拿起紙巾擦拭了一下嘴角,撞了撞嚴子昂的胳膊,問他:“洗手間去嗎?”

嚴子昂說:“你不是剛去過嗎?”

孟覺明聳聳眉毛笑了一下,“年紀大了。”

嚴子昂搭著孟覺明的肩膀往洗手間的方向走,路過方晴嵐前任那一桌時,特地朝那一對笑了笑,他低聲對孟覺明說:“晴嵐的眼光一直都不太好。”

孟覺明依然糾結在剛剛那個話題裏,他問嚴子昂:“安全性到底是什麽意思?”

嚴子昂拍了拍他的肩膀,蹙眉笑著:“別裝蒜。一輛車開久了,性能自然就差了。”

孟覺明推了推眼鏡,努努嘴大步向前走。嚴子昂側頭看了他一眼,他還真是將過往清洗的一幹二凈,心態好的跟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似的。要不是姜芮後來跟他們解釋了許多,嚴子昂根本不能理解他現在的所作所為。

方晴嵐去結賬時發現孟覺明已經買好了單,她笑著對舒格說:“那我只好再請你一頓咯。”

嚴子昂順勢問舒格:“你年假休到哪天?”

舒格說:“周日就走,我可不像你這麽瀟灑,說請假就請假,一到周末就能跑回來。”

“那明天晚上咱們約個飯?”嚴子昂正說著話,那一對過來結賬,他立即摟住方晴嵐的肩膀對舒格跟孟覺明說:“我送晴嵐回家,明晚見。”

方晴嵐來不及反應就被嚴子昂帶走了,她又回頭對舒格說:“明晚叫上你爸媽,咱們給他們慶祝一下。”

孟覺明看著他們的背影,問舒格:“你回家還是去你小姑那兒?”

舒格這幾天都住在舒慶文家裏,起初是為了逃避孟覺明,後來得到了沒有孩子的舒慶文和她老公的無限寵愛,她純屬是樂不思歸。她沒搭理孟覺明這個問題,朝他伸出手:“手機還給我。”

孟覺明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剛剛在前臺拿的薄荷糖放在她手心裏,說:“我沒開車,你搭我一段路唄。你要是去你小姑那裏,我就回我爸媽家,你要是回家,我就回學校旁邊那房子,都順路。”

周五晚上的商場人來人往,舒格止步看著孟覺明,抱著胳膊朝他擡了下下巴:“你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麽?好可怕。”

孟覺明嗤笑一聲,擡手在舒格昂起來的眉心點了一下,“你可以重新認識我。”

兩個人進了電梯裏面,有推嬰兒車的一家老小占據了很大一塊地方,孟覺明背對著嬰兒車將舒格隱隱環住,又替她扶正了一下她的南瓜帽。

“傷口還疼嗎?”他輕聲問她。

舒格曲起膝蓋撞了他的膝蓋一下,“要點臉吧。”

孟覺明低低地笑了一聲,就好像舒格撞過來的膝蓋是一團棉花。他又問她:“你還記得你以前是怎麽欺負我的嗎?”

舒格身上的確有潛在的暴力因子,這一點她也搞不懂是為什麽,她更是從來沒有看見過何春蓉對舒沛文動手。可她確實從小就喜歡小小地踢孟覺明一下或者跳起來拍打他的頭,大概是因為孟覺明好欺負,她踢他打他,他總是樂在其中。

舒格盯著孟覺明口袋裏自己的手機,拿車鑰匙點了點他的胸口,聲音變柔軟了一些,“你不要動。”

孟覺明真就不動了。可當舒格去拿自己的手機時,他快速抓住了她的手。舒格也不慌張,抽回自己的手,擡起頭看著他笑:“送給你好了,我不要了。”

舒格輕微地勾起唇角,眼睛看著他,裏面只有無盡的寒意。孟覺明好似心被凍住,識趣地拿出手機遞到她面前。

舒格接過手機往包裏塞,仍舊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:“你以前就搞不定我,現在也一樣。”

“是嘛。”在舒格這句話裏,孟覺明被凍住的心反倒找了個理由破冰,他摘掉眼鏡放進口袋裏,低垂著眼眸去追舒格的眼睛,“我打算一雪前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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